[聚笔岁月] 报恩文荟 | 老水缸

老水缸

吕雪萱

随着时代的发展，有很多东西逐渐离我们远去了，比如水缸。自打我记事起，家里就有大大小小好几个水缸，有盛水的，有腌菜的。

记忆中，水缸大都是由黄土烧制而成，里外呈红褐色，缸口是大圆形，缸底的面积比较小，整个水缸呈下短上长的倒梯形，手摸起来有粗涩感。圆形的缸盖是木制的，中间横着杆的盖把,看起来老旧又结实，据说是奶奶的父亲传下来的。

初夏的早晨，鸟儿叫，公鸡鸣，万物从梦中被唤醒，这是一天中风景最美的时候。奶奶早早起来，在缸里舀了些水洗脸，接着一瓢一瓢地舀水出来做饭、洗刷，循环往复，滋润着一日三餐......

奶奶爱干净是整个村里都知道的事儿。水缸隔天就要清洗，已成常态。遇到下大雨时，由于井里的水十分浑浊，还有股泥味儿，水缸底部就会积起一些水垢，这时的水缸就得每天清洗一次。

奶奶先将水缸斜放，把缸里的水留到只剩底部一点后，先用专门清理水缸的炊帚蘸着水扫上几圈，然后沿着内壁从上往下撒一点盐，静置会儿，再用干净的抹布洗擦一下，最后冲洗两遍，水缸基本上就洗干净了。用这种办法洗出来的水缸，不但干净，而且没味儿。

夏季酷暑难耐，水缸里的水却清凉透明，往边上一站，看得见人的倒影。口渴了，等不及开水凉下来，就顺手在水缸里留起一瓢，咕噜咕噜地喝下，那感觉，很是舒爽。每到这时，奶奶便会间：“妞妞，水甜不? 咱家的缸会养水，清甜!”

更多的时候，是看到奶奶站在水缸边，那双长满斑点的、消瘦的手拿着抹布擦拭着缸盖、缸沿的水渍，而后凝望着缸里的水。那慈祥、深情又专注的眼神透露出的，是内心的敬仰和膜拜。我问奶奶：“水缸有啥好看的?”“你不懂，穷柴火，富水缸，这个缸是咱家的‘聚财缸’，稀罕着呢!”

水缸不仅是奶奶的宝贝，也是全家人的宝贝。那个年代，我们家人多，用水多。奶奶总认为，几代人的生活顺顺当当、健健康康，是水缸带来的福泽。奶奶勤劳了一辈子，操劳命，闲不得。白天喂鸡扫地、擦桌子、收衣服，干个不停，一有空，最关心的还是水缸，就怕它有什么闪失，极为呵护。

逢年过节，水缸也跟着过节似地忙个不停，尤其过大年的时候。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，大年初一是不允许到井里挑水的，还不能洗澡。农历腊月二十九、三十，忙着做粿品、蒸炒煎炸、洗刷等等，用水特别多，等吃完年夜饭，忙完了所有活儿，奶奶就会给水缸里里外外再洗个澡，穿上干净的“新衣裳”。东西要轻拿轻放，舀水不能碰到缸边，以免发出声响，预示新的一年美满吉祥、纳四方财!

岁月如梭，如今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旧时储水用的缸，已然以另一种新姿态存在，成为人们养花养鱼、点缀生活的景观，而奶奶和老水缸的故事，却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，厚重悠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