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细读经典] 细读经典 | 《肇论·般若无知论》五

原文摘录

难曰：夫物无以自通，故立名以通物。①物虽非名，果有可名之物当于此名矣。②是以即名求物，物不能隐。③而论云“圣心无知”，又云“无所不知”。意谓无知未尝知，知未尝无知。④斯则名教之所通，立言之本意也。⑤然论者欲一于圣心，异于文旨，寻文求实，未见其当。⑥何者？若知得于圣心，无知无所辨；⑦若无知得于圣心，知亦无所辨；若二都无得，无所复论哉！⑧

答曰：经云：“般若义者，无名无说，非有非无，非实非虚。虚不失照，照不失虚。⑨斯则无名之法，故非言所能言也。⑩言虽不能言，然非言无以传。⑪是以圣人终日言，而未尝言也。⑫今试为子狂言辨之。⑬夫圣心者，微妙无相，不可为有；用之弥勤，不可为无。⑭不可为无，故圣智存焉；不可为有，故名教绝焉。⑮是以言知不为知，欲以通其鉴；不知非不知，欲以辨其相。辨相不为无，通鉴不为有。⑯非有，故知而无知；非无，故无知而知。⑰是以知即无知，无知即知。⑱无以言异而异于圣心也。⑲

注释

① “夫物无以自通，故立名以通物”：物体不能自己理解自己，所以人们给物体立名来辨认它。

② “物虽非名，果有可名之物当于此名矣”：事物本身不是名词，但一定有与名相当的物。

③ “是以即名求物，物不能隐”：所以按照物的名字取物，物不能隐避。

④ “意谓无知未尝知，知未尝无知”：意谓，意思是说。无知不是知，知不是无知。

⑤ “斯则名教之所通，立言之本意也”：名教，佛陀的教导。此句大意是，这才与佛陀的教理相通，也是佛陀立言的本意。

⑥ “然论者欲一于圣心，异于文旨，寻文求实，未见其当”：一于圣心，意谓将知与无知统一于一个圣心之中。此句大意是，论者想要将知与无知统一于圣心之中，这与经文的主旨是相违背的，依着经文求取于现实，没有见到这是正确的。

⑦ “若知得于圣心，无知无所辨”：得，契合。句意是，如果知与圣心相契合，就不必再讨论无知了。

⑧ “若二都无得，无所复论哉”：若无知和知都与圣心不相契合，那就不需要讨论了。

⑨ “经云：‘般若义者，无名无说，非有非无，非实非虚。虚不失照，照不失虚。’”：般若义，般若的意涵。无名无说，般若没有名字，所以也无法言说。非有非无，般若不同于妄心有知，所以是“非有”；又不如木石那样的无知，所以是“非无”。非实非虚，非有，故非实；非无，故非虚。虚不失照，般若无妄知，故虚；般若能鉴照真谛，所以不失照。照不失虚，般若鉴照真谛，但不会因此沾染妄知，所以说“照不失虚”。

⑩ “斯则无名之法，故非言所能言也”：这是无名之法，所以不能用语言谈论。

⑪ “言虽不能言，然非言无以传”：般若虽然不能用言语表述，但没有言语就不能将般若的真义传达出去。

⑫ “是以圣人终日言，而未尝言也”：所以佛陀终日用言语传道，但又不曾有言。

⑬ “今试为子狂言辨之”：现在尝试用言语为您解释一番。

⑭ “夫圣心者，微妙无相，不可为有；用之弥勤，不可为无”：般若玄妙，无形无相，不能称“有”；但有鉴照的功用，所以不可称为“无”。

⑮ “不可为无，故圣智存焉；不可为有，故名教绝焉”：不说圣智是无，所以它是存在的；不能说圣智是有，所以不能用言语描述它。

⑯ “是以言知不为知，欲以通其鉴；不知非不知，欲以辨其相。辨相不为无，通鉴不为有”：所以说般若有知，不是说它真有知，而是为了说明般若的鉴照之功；说般若无知，不是说它真无知，而是为了说明其没有惑取之知。辨相是无，但不是真无；鉴照是有，但不是真有。

⑰ “非有，故知而无知；非无，故无知而知”：般若非有，所以它有真知而无惑取之知；般若非无，所以它无惑取之知，而有真知。

⑱ “是以知即无知，无知即知”：所以，真知就是没有惑取之知，无知也是没有惑取之知。知和无知是无分别的。

⑲ “无以言异而异于圣心也”：不要因为称呼的不同（一会儿说般若是知，一会儿说般若是无知）而认为有不同的般若智慧。

段落宗旨

本段是九问中的第二问和第二答。难者认为，圣人要么知，要么无知。但论者认为般若既是知，又是无知，这是自相矛盾。反驳的意见是，般若既是知又是无知，是不矛盾的。般若是知，是指般若有真知；般若无知，是说般若没有惑取之知。无惑取之知即是真知。

参考文献

1.［东晋］僧肇：《肇论》卷一，《大正藏》第45册，第151页中；

2.张春波：《肇论校释》，第83—87页。北京：中华书局2010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