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细读经典] 细读经典 ｜《肇论·般若无知论》二

原文注释

然则圣智幽微，深隐难测，无相无名，乃非言象之所得。^①为试惘象其怀，寄之狂言耳，^②岂曰圣心而可辨哉？试论之曰：

《放光》云：“般若无所有相，无生灭相。”^③《道行》云：“般若无所知，无所见。”^④此辨智照之用，而曰无相无知者，何耶？^⑤果有无相之知，不知之照，明矣。^⑥何者？夫有所知，则有所不知。以圣心无知，故无所不知。^⑦不知之知，乃曰一切知。^⑧故经云：“圣心无所知，无所不知。”^⑨信矣！是以圣人虚其心而实其照，^⑩终日知而未尝知也。^⑪故能默耀韬光，虚心玄鉴，闭智塞聪，而独觉冥冥者矣。^⑫然则智有穷幽之鉴，而无知焉；神有应会之用，而无虑焉。^⑬神无虑，故能独王于世表；^⑭智无知，故能玄照于事外。智虽事外，未始无事；神虽世表，终日域中。^⑮所以俯仰顺化应接无穷，无幽不察而无照功。^⑯斯则无知之所知，圣神之所会也。^⑰

① “然则圣智幽微，深隐难测，无相无名，乃非言象之所得”：圣智，即般若。幽微，幽隐微妙。句意为，般若之智幽隐微妙，无形象无名字，不是语言文字可以解释明白的。

② “为试惘象其怀，寄之狂言耳”：为试，姑且用。惘象，即罔象，语出《庄子·天地》“黄帝曰：‘异哉，象罔乃可以得之乎！’”指“无心之心”。句子大意是姑且用无心之心，表达一些观点吧。

③  “《放光》云：‘般若无所有相，无生灭相。’”《放光》，即《放光般若经》。经中第十四卷有云：“佛言，般若波罗蜜为虚空相，亦非相，亦不作相。”僧肇义引此句，大意是，般若没有相状，也没有生灭。

④ “《道行》云：‘般若无所知，无所见。’”：《道行》，即《道行般若经》。该经第一卷有云：“何所是菩萨般若波罗蜜？当何从说菩萨？都不可得见，亦不可知处。”僧肇义引此句，大意是，般若无惑取之知，无妄取之见。

⑤ “此辨智照之用，而曰无相无知者，何耶？”：这里是为了辩明般若智照的作用，然而又说般若无相、无知，为什么呢？

⑥ “果有无相之知，不知之照，明矣。”：（既然经中有般若无相无知），那么没有相状的智慧，也确实有没有知识的认识。

⑦ “以圣心无知，故无所不知。”：前句，讲凡夫之知，有所知，有所不知。此句表达圣人没有凡夫之知，所以能无所不知，圣人之知，是认识万物性空。

⑧ “不知之知，乃曰一切知。”：涤除了一般人（凡夫）的认识，才能称作“一切知”。

⑨ “故经云：‘圣心无所知，无所不知。’”：《思益梵天所问经》卷一：“以无所得故得，以无所知故知。”此处僧肇引教证明“无知故无所不知”。

⑩ “是以圣人虚其心而实其照”：所以圣人认识事物时，使自己的心处于绝对的空虚，而按照事物本来的面目如实地认识事物。

⑪ “终日知而未尝知也”：圣人终日认识事物，但没有普通人的惑取之知。

⑫ “故能默耀韬光，虚心玄鉴，闭智塞聪，而独觉冥冥者矣。”：默耀，默默地照耀万物。韬光，隐藏自己的光芒。虚心，心无执着。玄鉴，玄妙地鉴照。闭智塞聪，关闭普通人的智慧，堵塞普通人的聪明。冥冥，昏昧的样子。

⑬ “然则智有穷幽之鉴，而无知焉；神有应会之用，而无虑焉。”：此句大意是，圣智能穷尽真理，而没有普通人的知。有教化众生的作用而没有一般人的思虑。

⑭ “神无虑，故能独王于世表。”：独王，自由自在。世表，世俗世界之外。圣智没有普通人的思虑，所以能自由自在地遨游于世俗世界之外。

⑮ “智虽事外，未始无事；神虽世表，终日域中。”：域中，世俗世界之中。圣人的智慧虽鉴照事外，但并不是什么事情也未做，圣智鉴照真谛，正是通过鉴照当下的事物而实现的。圣智虽在世俗世界之外，但也在世俗世界之中。

⑯ “所以俯仰顺化应接无穷，无幽不察而无照功。”：俯仰，一举一动。顺化，随顺世俗。圣人在举手投足间随顺世俗，教化众生，能洞察真理，而不显现其功用。

⑰ “斯则无知之所知，圣神之所会也。”：会，契合。这就是没有凡夫之知的圣人之知，圣智与神心之所会。

段落主旨

本段，僧肇引用《放光般若经》和《道行般若经》的经文，正面阐释“般若无知”。僧肇所说的“无知”，是指没有凡夫的惑取之知。圣人的认识事物的方法是抛弃普通人的思维，使认识主体与认识客体直接冥和，不需要知觉、思维的介入。这样就能达到圣人的认识。同时，圣人之智的功用是无穷的，它既能认识万物，直显事物的空性，又能教化、救度众生，并且不显其功用。